天边晴光潋滟,枝繁鸟声迟。
车窗外的景色,一帧帧地越过。
“阿嫣?”时纪柔着嗓子,又轻唤了一声,“你别生气了。”
楚嫣一直垂着头,依旧不理睬身旁的男人。
时纪凑上前,伸手一揽,就将她抱到了怀里。
“别生气了,好不好?”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,声音不知比平时温柔了多少分。
“你觉得你过分么?”楚嫣抬头,眼眶微热,她伸手解开衣领,露出了胸前的肌肤。
看见怀中人白嫩的肌肤上,烙着的红痕,时纪的脸有些臊。他抬手抵唇,轻咳了声,“是我不好。”
楚嫣一双眼睛通红,心里难受得厉害,“你就是在床上需要我。”
“阿嫣。”他突然打断她的话,用手臂抱紧她的腰,将她把控在面前,“我是喜欢床笫之事,可因为是你,我才喜欢的。”
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擅言辞,平日里话不多,不像其他男人一样,会说情话哄人开心。方才的话,他说的直接,她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当即,她只觉得呼吸一窒,被他说得连头也不敢抬了。
“我以后不会再过分了。”他抬起她的下巴,一双眼里泛着温柔的光,直直地看进她眼中,“如果我做不到,我就去睡书房。”
听见此话,她的脸上泛着潮红,眸子里依旧是雾气蒙蒙。“你说到要做到。”
“好。”他突然笑了,脸上尽是柔情。
不多时,马车抵达和春堂。
跨下马车时,楚嫣的腰一软,差点站不住了。
时纪及时伸手揽住了她。
“你走开~”她的脸微红,连忙扬起手,推了推他的胸膛。
“我怕你摔着了。”他心口一热,声音又急又柔。
“你今早乱来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忌。”她稳住身形,不看身后人一眼,直接步入了庭院中。
他顿在原地,敛眉想着自己这段时日做的事。
他垂在身侧的手蜷紧,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些。
房间里燃着好闻的檀香,一室香气缭绕。
苏轻影靠在软枕上,面色比往日红润了些。
陈敬之坐在床尾,看着襁褓中的婴儿,脸上尽是笑意。
“我的身体这几日已经恢复过来了,你别担心。”苏轻影拍了拍楚嫣的手,眯眸笑着。
“那日,一定很痛吧?”楚嫣目光温和地问。
苏轻影扯开嘴笑了笑,“生延儿时还好,生渺渺的时候那才叫真的痛。”
楚嫣起身,从陈敬之手中接过延儿。看着襁褓中抿嘴吐着泡泡的小团子,她眉眼间满是笑意,“长得真像敬之,将来一定是个俊俏的郎君呢。”
这话一落,苏轻影和陈敬之都笑出了声。
“将来延儿做你女婿,你乐不乐意?”陈敬之开口时,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欣悦。
“乐意!乐意至极!”楚嫣嘴角的笑慢慢止住了,“我女儿还没影呢……”
感觉到楚嫣情绪的变化,苏轻影给陈敬之使了个眼色,让他抱着延儿出了房间。
“阿嫣。”苏轻影拉着楚嫣在床畔坐下,她抬眼看着面前人,语声轻缓,“你脸上的毒斑虽然好了,但还是要养好身子再做生孩子的打算。”
“可四郎他都快三十了,我不想拖到那么晚。”楚嫣答话时,眼中蒙着一层雾气。
“再晚也就一年的功夫,不会耽误多久的。”苏轻影的语气依旧温和,“你和他,近来如何?”
提起时纪,楚嫣脸上又泛起了红晕,“我和他挺好的。”说着,她的声音更低了,“成亲后,四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既霸道又黏人,以前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怎么霸道了?”苏轻影没忍住笑了起来。
“轻影!”楚嫣的脸庞又红了几分。
“阿嫣,你要想想,你和他整整分别了四年。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你,你说他想不想你?黏不黏你?”苏轻影唇角勾起,反问道。
楚嫣一怔,先是神色一滞,随即反应过来。
关于他们分别后,那四年里发生的事,他从未和她提及过。如今苏轻影提起,她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。
旋即,她便想到了时纪频频做噩梦的事。
那四年时间,对于她来说,只是闭眼睁眼般转瞬之间。但于他而言,却是既漫长又痛苦的煎熬。
思及此,她一下子失了声,心间顿时苦涩又无力。
“阿嫣。”苏轻影的这声轻唤让楚嫣回了神。
循着苏轻影的视线望去,楚嫣便看到时纪捧着一个礼盒,正踌躇在房门口,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。
“夫君,直接进来就好。”楚嫣走过去,牵住时纪的手,将他拉进了房间。
楚嫣的这声“夫君”坠地时,时纪好半会儿没缓过神来。
平日里,在外人面前,她极少喊他夫君,只有在他们浓情缠绵间,她才会像方才这般,语声绵软,嗓音清甜地唤他夫君。
“陈夫人,这是阿嫣给你准备的礼物。”时纪将手中的礼盒放了下来。
“时将军客气了。”苏轻影柔声应道。
“夫君,轻影,你们不要这么客套好不好?”楚嫣扯了扯时纪的袖子,笑容灿烂,“不要再陈夫人陈夫人地叫了,直接跟我一样,叫轻影就好。”接着,她也朝苏轻影道:“你也不要再叫时将军了,直接叫我夫君的名字就好。”
话音甫落,时纪和苏轻影相视一笑,都应了声,“好。”
外头红日高悬,已至午间。
陈敬之一早便准备好了午膳。
一行人步入厅堂时,庭院中走来一人。
跟在陈敬之身后的渺渺见了,连忙飞奔上前,扑进了那人怀里。
顾城于来了。
“姨夫~”渺渺勾着顾城于的脖子,甜甜地喊着。她转头指着楚嫣,糯糯地出声,“姨姨,姨夫来了~”
闻此话,时纪脸色微变,他的眸子微不可查地黯了黯。
楚嫣正欲开口解释,顾城于快她一步,捏了捏渺渺的鼻子,语声宠溺,“渺渺,叫叔叔,不可以叫姨夫。”随即,他指着时纪,柔声道:“那个才是姨夫,知道么?”
渺渺听了,眼睛泛红,她撇着嘴,大声喊道,“不!你就是姨夫!”
“渺渺!”苏轻影皱眉,“不要不听话。”
被苏轻影这样一喊,渺渺鼻子一酸,竟耸着肩哭了起来。
苏轻影无奈,朝时纪歉意一笑。
时纪摇了摇头,表示无碍。
这时,凌晚辛跨入庭院,匆匆而来。她将手中的木箱放下,来回喘着气,“姓顾的,就你胆子肥,仗着本小姐对你好,竟让本小姐给你提这么重的东西?”
说完,凌晚辛抬头,便看见了时纪和楚嫣。她欣喜地朝他们二人走了去,“纪哥哥!嫂嫂!”
“轻影,这木箱里有我寻来的诸多药材。里面有很多补身体的药,你应该正需要。”顾城于将渺渺放了下来,这才表明来意。
语毕,他正欲转身走出庭院。
“城于,留下来用午膳吧?”陈敬之及时开了口。
“城于,你和这位姑娘一起留下来用午膳吧?”苏轻影也出了声。
凌晚辛走上前,牢牢地搂住了顾城于的胳膊,语声威胁,“就留一会儿,陪纪哥哥和嫂嫂用了午膳再走。”
顾城于转头,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嫣。他迟疑了一瞬,终究还是应了下来。
顾城于望着楚嫣时,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,他面上因她而漾起的情绪,时纪全都收入了眼底。
他收紧楚嫣的手,牵着她步入了厅堂中。
众人围着宽大的圆桌,尽数落座。
“夫君,给。”楚嫣伸手给时纪舀了碗蛋汤。
时纪接过瓷碗后,往对面看了一眼,正好撞上顾城于探来的目光。
不知为何,时纪总觉得顾城于还没放下楚嫣。
一想到他还心心念念着她,他的胸口便止不住地发闷。
顾城于将楚嫣带去扬州,一走便杳无音讯,这让时纪和楚嫣整整分别了四年。
尽管顾城于已向他道歉,但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,时纪的心房便狠狠收紧,心下无法平静。
他认为,自己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。但只要旁人有事涉及到楚嫣,他便无法再宽容大度。
“夫君,敬之特地为你做了红烧鲫鱼。”楚嫣将筷中的鱼肉剔好刺,转而放进了时纪的碗里。见他低着头,碗中的菜一口未动,她伸出手,在桌下,扯了扯他的袖子,细声道:“怎么了?”
时纪眼神微沉,只是摇了摇头,并未答话。
见此,她攥住他的手,轻轻摇了摇,“等回了家,我再给你做你爱吃的,好不好?”
这话一落,他紧望着她,见她满脸讨好的神色,他终究还是勾唇笑了起来。
另一边。
凌晚辛一直看着顾城于,她循着他的视线探去,才知道他全程在看谁。
这时,她才知道宋扬的话的确是真的。
顾城于喜欢楚嫣。
用完午膳后,楚嫣和时纪回了后院。
窗外枝头跃动,麻雀在绿丛中嬉闹。
楚嫣坐在妆奁旁,在抽屉里翻找着。
“你在找什么?”时纪问道。
瞥见抽屉最里边的白脂玉簪后,楚嫣眼中掠过惊喜的光芒,她将玉簪紧紧握在手心,“终于找到了,我还以为弄丢了呢。”
仔细打量了片刻,时纪这才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。
这玉簪是四年前他带她去随城查案,路过街头的摊贩时,他顺手给她买的。
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,她还这么珍视它。
“这又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。”他勾唇笑了下,“我给你置办的首饰也没见你这么宝贝?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楚嫣摩挲着手中的玉簪,嗔道。
妆奁旁摆着一个精巧的胭脂盒,时纪见了,问道:“你平时很少涂胭脂,这个是谁送的?”
“城于送的。”楚嫣回道。
城于?她又喊他城于?
时纪脸色遽变,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嫣,他轻嗤一声,“城于?叫得这么亲热?”
男人突然冷下脸来,脸上的轮廓十分锐利。
楚嫣一见,便知他这是吃起了醋。
“夫君~”她柔柔地喊了声。
他不理睬她,径直坐在案几旁,面色冰冷,一言不发。
“夫君。”她扯了扯他的衣袖,软声道:“别生气嘛。”
他瞥了她一眼,见她满脸笑意时,他气得眼眶都红了。随即他猛地探臂,将她稳稳地抱在腿上。
“我问你,你的夫君是谁?”他抿着唇,语气有些冷。
“当然是你啊!”她勾住他的脖子,笑得极为灿烂。
“你还笑?”他看着面前的她,声音有些哑。
知道男人是因为在乎她而吃醋,她心里高兴,在他唇上来回亲了好几口。“别生气了,好不好?”
见他不答话,她又撒娇般地喊了声,“夫君,你别……唔。”
他细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,微微抬起,他便低头亲了下来。
迎面而来的,急切又猛烈的吻,让她有点猝不及防。
唇齿磕碰间,他的动作突然又强势,她的呼吸被侵据得彻底。
顾城于前脚刚踏进后院,凌晚辛便追了过来。
站在厢房门口,瞥见微拢的房门里,坐在案几旁,正亲密拥吻的那两个人影时,顾城于的身形直接僵住了。
他蓦地转过身,走出了后院。
凌晚辛又追了过去。
她将他堵在墙角,眸光如刀,直接劈向他。
“嫂嫂已经和纪哥哥成亲了!他是纪哥哥的!”
顾城于眉间紧蹙,眼角泛红,他讷讷道:“我知道。”
“知道你还不死心?”她心疼地看着他,“为什么不尝试放弃呢?”
他的身子轻颤,眼底潮润一片,“喜欢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。”
“习惯可以改啊!”她攥住他的手,温柔道:“我来帮你改,好不好?”
他眉宇松展,竟笑了起来,“就知道你不安好心。”
“什么叫不安好心?本小姐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啊!”她扬声道,“走!我带你去凤贤楼喝酒!把以往所有难过的事全忘了!咱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”
他有些嫌弃地看着她,笑道:“还敢说是真心?”
闻此,她凑上前,紧紧抱住他的脖子,“你再敢说一句?信不信我出大招了?”
这个动作一出,他面色一红,不由地想起了那日被她强吻的事。
他低头看她,威胁道:“到底喝不喝?”
“喝!”她笑得欢,拉着他跑出了后院。